高三的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,中途有个二十分钟的大课间。虽然时间不长,但是在迷你到只有一栋教学楼的金科,足够让在数学公式里迷糊,在古诗文中扑腾地高三er们跑到食堂吃几串炸串和一碗小米线,足够从文科班跑到理科班悄悄看一眼心仪的男生,足够和三五好友围着只有两百米的操场绕了一圈又一圈。
有一次,我和小温拿着两串烤肠围着操场散步,虽然有意识在短暂脱离高压的喘息间选择性遗忘,但走着走着,话题又不自主回到了原点。
“你说我们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?”
未来,我畅想过无数次,但那时那刻的所有都与高考有关。
我想象过自己超常发挥,清北招生办老师提前打电话到家里争抢我;我想象过自己睡过头错过考试时间,被拦在考场外痛哭流涕;我也畅想过自己圆梦中传,离“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”的目标更进一步;如果失败,大不了就再复读一年!在这个操场上再绕一年嘛!
但洒脱只是暂时的,当一切的期许与盼望与密密麻麻的成绩单和排名擦肩而过时,总会被悄无声息地当头一棒。
我们的未来难道就凭一串数字决定了吗?
我无数次问过自己,但始终没有反叛的勇气。当习惯被推着一步一步向前时,好像不知不觉间也就接受了。
那个时候班上一进门左手边的墙上是成绩公示栏,本就位置不大的地方贴满了各科的排名,如果几天不清理更换,周考月考半期期末一诊二诊三诊的成绩单恐怕可以贴成一小本书了,对我来说这本书就叫《通往未来曲折的路》。
后来,一场接一场的考试剥夺了我们畅想未来的时间,来不及想时间就到了七月。当黑板旁的倒计时撕到只剩几张时,我决定开始拥抱即将到来的高考,我决定享受这个时刻,感受18岁前肆意拼搏的青春。
七月的山城是实打实的火炉,窗外的蝉鸣,树林间婆娑的阳光,课间奔跑的身影还有疫情下食堂用隔板挡住的饭桌,教室里堆积如山的书本,背不完的维克多,写不完的数学题好像都成了我高中最后的记忆。
突如其来的疫情让2020年的一切都在改变历史,而我们,也正经历着历史。延期一个月后,我终于还是走进了高考的考场。时至今日,其实我早已忘记自己在考场上的心情,只记得最后一科英语写完还剩下的十分钟我回顾了我的整个高三,又畅想了可能的所有未来。
走出考场,我没有之前想过无数次的轻松,没有万千感慨,只记得坐在回校的大巴上,外面下了很大的雨。当校车开到学校门口,我从车窗一眼望到早已拿着雨伞等候多时的父亲时,我突然很想哭,那个盼望了很久担心了很久又害怕的高考就这么结束了。
再后来,我再也没有拿着炸串在操场走着一圈又一圈了,再也不用拿着小本子在成绩公示栏前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抄着小分,再也没有碰过该死的数学题,好多同学那日一别也没有再见,而我也没有实现我最初的愿望。
第二年的六月,高考前一天我又回了金科。
池塘里的金鱼还在悠然地游着,进门小道的树丫好像又茂密了一些。走廊里依然有争分夺秒奔向办公室请教老师问题的同学,女厕所门前还是有三两个说说笑笑的好朋友,操场上还是有偷闲奔跑的身影。
突然上课铃声响起,把我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。
是什么样的原来这铃声不再为我们而响了。
看着教室里埋头苦读的身影,我又开始想着,一周后、一年后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?
也许一周后,他们也会明白,我们的未来从不会因为一串数字就决定。
关于“未来”的畅想仍在继续,而这一次,相比结果我会更加享受追寻的过程,也许这就是所谓成长。
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
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